秦原忆袖中暗自撰紧的拳头渐渐松开,最后,反倒松了口气。来之前,她便已经料想到这个结果——她特地找了苏白芷,问起这事儿时,苏白芷便说道:“若是君山,与其留了嫁衣香给你做念想,不如彻底断了你这想头,让你睹物思人,也难做到。看似无情,实则却是为你考虑。十三,算了。”
“最懂你的人,果然不是我。”秦原忆笑着拿了一座檀香木雕道:“这是我认识你的第一年便开始雕刻的,我的小像。中间断断停停,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刻好了,虽是手工不好,可也是我。”
那时便想早些送给他,即便他现在不喜欢她,可日日看着这雕像想着,总有一日也会爱上。可终究她是错了。
“你若不收,我可要生气的。”秦原忆笑了笑,将那雕像摆在桌上,转身之时,脸上的笑却僵了。
离去之前,她终是忍不住,背对着他,低声说道:“沈君山,你不要再等了,找个喜欢的人,好好过吧。”
眼泪不期然地便掉下来。
“那个人已经成亲了,你陪她一辈子,便是赔了一辈子。你不要犯傻了?你不爱我不要紧,我放得下,可你呢?沈君山,你又何必?”
“君山伯伯,那个姐姐还会来吗?”韩紫菀搬了个凳子坐着,见沈君山手里握着一管小笛子,认认真真的在试音。
“嗯,不会来了。那个姐姐嫁人了,很快会有小宝宝,就跟紫菀一样可爱。”沈君山笑道。
“哦。又要变成其他人的娘子啦?之宸哥哥说,嫁人了便是别人的娘子了。”韩紫菀抬头看屋里的博古架上,不起眼的位置放着个雕像,上面的姐姐笑地咧开了嘴,看着可漂亮。
“姐姐可真漂亮呢。”韩紫菀说道。
沈君山微微一笑,试了试笛子的音,倒是清越的很。韩紫菀这才高兴地走到沈君山身边,道:“我的笛子做好了吗?君山伯伯,你叫我吹你常吹的那首可好?”
“好!”沈君山揉了揉她的脑袋,沈之宸出门见了这场景,嗔怪韩紫菀道:“怎么又闹二叔?二叔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你就别累着二叔了。你要学笛子,我教你吧。”
“不碍……”沈君山正想说不碍事,喉咙一干,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韩紫菀这次不抗议了。乖乖地拉着沈之宸的手道:“还是哥哥教我便好,伯伯你好好休息。”
前几日她半夜醒来,便听到娘亲唉声叹气地跟爹爹说,君山伯伯身子一日差过一日,药石无灵。若是要救他,必得请到君山伯伯的师傅才成。她私下里问过沈之宸这个张圣手上哪里去找,可是沈之宸只知道叹气,也不告诉他。
韩紫菀心里很难过,君山伯伯是个好人,她不想看着君山伯伯如此难过。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意思。
“紫菀好好学,学好了,吹给伯伯听。”沈君山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韩紫菀用力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韩紫菀的笛子便学得像模像样了。为了早点吹给沈君山听,她可是下了苦功夫。当着众人的面,她一个音没错吹了下来,可是沈君山已经只能卧病在床,斜斜地倚靠着,韩紫菀吹完自己坐到了沈君山的床沿,让沈君山摸她的脑袋以示奖励。
沈君山难得开了怀大笑,从床头摸出自己用了多年的紫玉笛给韩紫菀道:“这笛子给你,可别打破了。”
韩紫菀看了一眼苏白芷,苏白芷点了头算是许可了,她这才敢接过来,炫宝一般出门去找沈之宸了。
苏白芷心里难过,看了看周围,这才注意到博古架上的雕像,叹气道:“她在你后头跟了五年,我看你这样,对她也不是没有半分情义的。若是能在一起,想来也是不错的。”
“不好。”沈君山笑道:“她足足小了我十岁有余,还年轻地很,可我这身体,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我可不想耽误了谁。”
“你胡说什么。”苏白芷斥道:“你自个儿就是个大夫。救活了这么多人,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若是一命换一命,菩萨看在你救了这么多条命的份上也会让你长命百岁的。”
“正因为我是大夫,才知道自己的身子。”沈君山笑道:“你也知道,我小的时候便中过毒,我师父那年便断定我活不过二十五的,你看,我还赚了这么多年。”
“你如今不过二十八,你还没娶妻……”苏白芷哽咽道:“我一定会找到张圣手来救你的。”
“阿九,我怕是没告诉过你……”沈君山停顿了片刻方才道:“师傅在我回沈家那年便去世了。”
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救他。
那年他回沈家,告诉沈研自己的病已经好了,不过是不想其他人为他担忧。反正注定要死,何必让他们白担心这么多年,开开心心过了便是了。更何况,他最不想的,便是一直内疚于心的沈君柯难过。
不曾想,沈君柯竟是比他先走一步。
上天已是待他不薄,让他有生之年遇见了宋景秋,成了一次亲。纵然是场假婚礼,毕竟也是爱过了。如今,还能看着她快快乐乐地活着,已是恩赐。
“沈君山,你这么疼紫菀,你一定要等到她出嫁,生子。还有之宸,你答应了沈君柯要照顾他的。”苏白芷泣不成声,捏着帕子掩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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