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在忙呢。”叶强安慰道“待会儿输完液，我先把你送到家再回单位，好人做到底。”
“哪能总耽误你的时间，我刚给我爱人打了电话，等会他来接我，顺便好好谢谢你。”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您总共说了不下于18次谢谢。既然有人来照顾你，那我就先回去了。”叶强见状，便要告辞离开。
“别走啊，钱还没给你呢。”冯婉清急道。
“那点小钱，无所谓了。”叶强倒是真不在乎什么钱不钱的问题，如果当时那飞车仔抢的是自己，说不定自己也会受伤，就当是破财消灾了。今天是请半天假出来取钱买东西的，而且这一耽误就是大半天的功夫，他得赶紧回厂里了。
冯婉清也只能摇头叹息，看着他转身离开，不过却是记住了他的单位和姓名。
......
也不打卡，叶华直接赶回办公室，
“行啊，你小子！说好请假半天，现在都两点半了，还想不想上班了？”大老赵是江南第一毛纺厂宣传科科长，叶强是上门应聘的实习生，在宣传科工作，没想到这一幕恰好被他给撞见了。
“赵科长，还是你酒量了得！昨晚我最多喝了半斤，看了医生，现在还没缓过来。”叶强装可怜道。昨晚的酒宴十个人，点了五瓶茅台，老赵一个人至少喝了一瓶，心疼的是自己结的账，到半路凉风一吹就全吐了，迷迷糊糊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男人不喝酒，交不到好朋友，小伙子还得多多锻炼锻炼。这里有份文件，你拿过去给厂长签字！”大老赵也是个不着调的，还未交代清楚就把文件夹塞给他手中，之后便径直走开。
叶强拿着文件直接前往厂长办公室。
毛纺厂女多男少，数千名女工，男工却只有百十来人，一路上遇到不少抛眼撩发的小姑娘和老娘们，都已经秋天了，人人还有一颗躁动的心。
“厂长，这里有份文件需要您签字！”敲门而入，叶强大大方方地将手里的文件交到办公桌上，并且打量着这位在厂内拥有生杀大权的女人。
一张鹅蛋脸显得端庄秀丽，两道柳叶弯眉美眸传神，虽然已经年近40，但久居领导层又衣食无忧，再加上保养得当，竟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女人。合身的灰色小洋装下是浅蓝色的衬衫，身材极好，在他的印象中做事很有能力。
“哎……”柳圆圆翻开文件看了看，却是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叶强凑过去瞧了一眼，只是“元旦文艺汇演”的活动筹备预算，这在国营单位每年五一、十一还有元旦是必搞的节目，毕竟平时文娱匮乏，电视机都还没有普及到家家都有的地步。
“厂长，这有什么难处吗？”叶强只得问道，毕竟大老赵交给他的任务要是玩砸了，可不太好。
柳圆圆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然后和颜悦色地问道“小叶啊，你来厂里多久了？”
“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吧。”
“哪个学校毕业的来着？”
“中大，金融专业。”
“可惜了啊，可惜啊！”柳圆圆流露出一副极为惋惜的表情。
这番话让叶强的心头一紧，难不成昨晚送了两瓶酒给老赵，她都知道了？她要报警把我送进牢里？
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么！不过理智让他再看一看事态发展，可不能轻易认怂。
“您是什么意思？”
“你看看这个吧。”柳圆圆抽出一份红头文件放到叶强的面前。
这是由上面签发下来的关于深化国企革新问题的各种方案，针对全市的国营企业与财政预算脱钩，各负盈亏的前提下仍旧亏损的企业实行裁员、缩编，促进企业转型，这就意味着前世94年才开始的下岗潮，现在提前来临了。
对于体制庞杂，总是亏空吃财政的大企业来说的确能减轻负担，但对于那些为工厂奋斗一生的老员工来说，这无疑与敲响了丧钟，多么的残酷和无情。
这是新经济的阵痛，是必然要经历的一个过程，学习金融的叶强，这点浅显道理还是懂得。
“你还年轻，趁着工厂还没倒抓紧去找份新工作，在这也是屈才了。”柳圆圆语重心长道，“咱们厂年年亏损，财政不再拨款的情况下，发工资都是个大难题，所以这个“元旦文艺汇演”的活动能省就省吧！不如给员工们发点福利实惠。”
她的这番话让叶强的心头有一股暖流淌过，可以他这个素不相识的新员工考虑，又能为更多普通员工着想。真是一位好厂长，让他不得不感动。
叶强本就是入职时间不长的合同工，就算待在这里也是混日子，如她所说，早谋出路的确是个好主意。
“不行，“元旦文艺汇演”必须要搞！”叶强脱口而出道，这个机会对他而言是好时机，可不能说不搞就不搞了。
“你这个小同志，怎么那么不懂事呢！不是我不想搞，是厂里没钱呀！”柳圆圆皱着眉头急道。
“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强赶忙解释道，“您看啊，五一是劳动节，本来大家欢天喜地的没等来期待的娱乐节目和福利，反而是下岗的通知。这就是双重打击。那厂内还有生气吗？谁还有心情去搞革新，促生产呢？”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也得考虑当前的难处！”
“那是，那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不是，我觉得下岗未必就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人员裁了产能就一定会上去？利润就一定会高？那可未必，您是毛纺厂的大家长，就该知道一旦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没看出来，你还有些想法啊！”柳圆圆眼神一亮，又道“有什么好点子直接说，就别藏着掖着了。”
“我对厂内情况了解不多，也没法立刻拿出具体方案啊。”叶强故作无奈，社会摸爬滚打多了，他深知，话不能说得太满，事不能做得太绝，“企业革新可以分这么几步走，一、剥离不良资产，尤其离退休老员工的薪资福利交给市财政来分担，厂内既然要改，就不能全由我们来担着，否则早晚得拖垮。二、企业改制，现阶段都是死工资，铁饭碗的心态，能出一分力气绝对不出两分，完全没有积极性，要建立符合现代化的企业制。三、产品升级，增加营收。现在就是以棉纺、毛巾、毛巾被这些单一产品，市场同质化严重，没有什么优势，必须找到新方向才能冲出困境！”
“厉害啊，没想到人才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差点就错过了你这匹千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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