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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两个人走了，李老师拖了把椅子到自己对面。
“坐，我们好好谈一下。”她示意江愁坐下，随后深呼吸，尽可能把语气放得温柔，“江愁，你先回答我，你们这种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个月以前吧，忘了。”江愁望着窗外，一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
远处的蝉鸣模糊而沙哑，李老师捏了捏眉心，一时不知该如何把对话进行下去。
上学期她负责教高一前三个班，经常在化学组办公室看到一个瘦弱纤细的男孩子来问问题。有几次他们班的老师不在，作为本着不能让学生白跑一趟的原则，她帮他解决了难题。她注意到这个叫江愁的学生笔记本和课本有被撕毁又拼贴好的痕迹，但问他不是不是被欺负了，他又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下学期他分到她的班上，她特地留意了一下这个学生的档案，单亲、家境一般、入学成绩也一般，。
如果让她给班上的学生分个类，江愁应该是最不需要人督促担心的那种，所以她怎么都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对学习以外任何事情都不怎么上心的学生居然会早恋，还是跟班上的另一个男生。
“江愁，你才十六岁，身体和心智都没发育完全，很容易被荷尔蒙影响。”照顾到青少年特有的敏感，她谨慎挑选着措辞，“如果只是因为一时好奇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不是好奇。”江愁目光涣散，表情茫然，“我和他……不是好奇。”
当了这么多年老师，要说她完全没接触过同性恋是不可能的，“你主动要求我换座位，说明你自己都觉得你们这样不对。别害怕，你这个年纪可以犯点无伤大雅的小错，只要及时改正就好了。我和唐老师，我们都会帮你的。”
那几张照片还放在桌子上，她看到后立刻调开视线，“我知道你来附中以后没什么朋友，卓霜是第一个对你伸出援手的，你会依赖他，对他产生好感再正常不过，但是呢江愁，人的一生里除了爱情还有很多种感情，亲情、友情……等等，这些感情同样重要，你需要分辨一下你对他这份好感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不要傻傻地把一点好都当做情情爱爱。”
她专门了解过江愁在前一个班级的遭遇。性格孤僻、不擅长与人交往、因为被诬陷偷窃而被全班排挤，卓霜作为一个开朗阳光的同龄人，照顾他对他好，这点是她一直默许甚至赞同的。她希望卓霜性格里积极的那一面能够影响到这个自我封闭的少年，但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是不是该早点把他们分开？
见江愁眼神微动，像是把她说的话听进去了一点，她继续劝，“江愁，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在跟你心平气和地讨论什么才是你们现在该做的。你现在有不止一个朋友了，魏志勋、傅衡……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你得学会把自己多余的感情分散开，不要只集中在卓霜一个人身上，这样的友谊是不正常不健康的。”
在找他们谈话以前，她特地做了不少功课，问了不少有经验的老师，“我见过不少像你这样早熟的学生，你们总觉得自己一定是对的，但是老师作为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成年人……”
“我不觉得我们是对的。”江愁低头看自己的手掌，“但是老师，不一样。”
他的手掌纹有一道直接从中间截断，很不吉利的样子。
“什么不一样？”李老师下意识反问道。
“我对卓霜……和对其他人不一样，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友谊。”
她说了这么多，无外乎就是想要把他对卓霜的感觉往青春期冲动和过界的友谊那边带，可即便是他也分得清爱情和友情。
如果不是的话他们根本没有理由在一重重扭曲不堪的真相下努力维系这段关系的必要。
“你……”见他如此冥顽不灵，李老师不满地瞪着他，火气也渐渐上来了，“江愁，你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吗？我实话告诉你，你现在的行为，对你自己还有你妈妈都很不负责，她送你来上学，你这样回报她，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吗？”
提到江素晴，一直浑浑噩噩的江愁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反应。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握紧了，声调有种奇怪的紧绷，“你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不然呢？不要觉得我们爱告状，这种事情我作为班主任必须通知给你们家长。”李老师按住眉心免得头疼，“估计过会她就该来了，你先想想到时候你要怎么面对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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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江愁靠在三楼走廊墙上，不远处是紧闭的教导处大门，冷气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反衬得他周边空气越发潮湿燥热。
夏天的A市以高温酷暑著称，离开空调房没一会，他的鼻尖后背就开始不断地冒汗，平素苍白无血色的脸颊红得有点不正常。
他抬起手臂遮住眼睛，靠着视觉失灵听觉就会更加敏锐的铁律，他慢慢能够听到房间里的谈话声。
“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因为墙壁太厚，传到他这里的只有断断续续的词句，“正确的性取向……他学习一直很努力……”
时刻处在暴怒边缘的是江素晴，更加沉稳理智的是李老师，大多数时间是李老师在说话，而江素晴回以令人不安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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