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摇摇头“女娃娃是不能听讲课的，来！娘教你缝衣裳！”
雁回撅起嘴把头一偏,嚷着“我也要去学堂玩!”雁飞摸摸雁回的头“没事，回来我教你！”爹爹笑道:“雁飞可别误人子弟啊！”
娘亲见天晚了，便赶着他们去歇息。雁飞雁回溜进了被窝，雁回睁着眼睛睡不着，她抓着被子静静地听爹娘的呼吸。
等他们都熟睡后，雁回摇摇雁飞，伏在他耳边说:“雁飞雁飞，我们溜出去抓萤火虫吧！”雁飞被她摇醒了，闻言却翻了个身不理她。雁回抓着他，央求道:“哥哥――”雁飞被她弄烦了，只好答应她。
他们轻轻地溜出门，雁飞牵着雁回的手一口气跑到草丛那去。他们惊动了葱葱里的精灵，那些萤火虫一闪一闪的，竟比天上的星子还要耀眼。雁回蹦蹦跳跳地想要抓一只，等她把一只萤火虫捧在手里，献宝似的给雁飞看时，雁回却蓦地松手，对雁飞说:“雁飞雁飞，快拿出你的珠子来！”
她把挂在雁飞脖子上的红绳牵出来，叫道：“你快让它发光呀！”。红绳上的珠子看起来十分普通，就像蚌壳里的珍珠似的，但是怪就怪在只要一挨雁飞的血，它就发出明亮的光芒。雁回曾经也想要一颗这样的珠子，当她问爹爹时，爹爹却说这颗珠子是雁飞一生下来就戴着的，雁回问为什么她一出生就没有珠子呢，爹爹说是娘怀她的时候没有去庙里求佛。
雁飞咬破手指，把一滴血滴在圆滚滚的珠子上，这颗珠子一碰到他的血就吸附住了，继而闪耀的光芒明亮了四周，萤火虫早就不知所踪了。雁回也像雁飞那样滴过血，只是她的血在珠子上留不下任何痕迹，滴在上面就迅速滑落下来。
雁回捧着明珠，欣喜地叫了起来，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但这种柔和的光晕似乎一次比一次好看。雁飞看着雁回的明亮的笑脸，他也轻轻地笑起来。
光芒逐渐减弱，雁飞雁回拨开野草，对岸连绵的火光却吓了他们一跳，那是家的方向。几座茅草屋遇了火迅速地燃起来,火焰蹭蹭地涨高。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十几个拿刀的人忽然出现把冲出家门的爹爹和娘亲毫不留情地穿肚而过。
那些拿刀的人似乎没找到想要的人,又蹿了出去把临近的人家一并杀光,雁飞雁回愣在草丛中不知所措,雁回瞪着的大眼睛好半响才有泪涌出来,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去,雁飞在漫天的火光中回了神,一把拉住她,捂着雁回的嘴,把他们掩藏在草丛里。
雁回使劲咬他的手,那双噙着眼泪的眼睛里满是难以言喻的悲痛和不安。雁飞蒙着她的眼睛,他从草丛的缝隙中看见十几把刀不断地挥舞,昨日还笑语相向的人如今不断地倒下,鲜艳的血从雪亮的刀锋上滑落下来。
雁飞忽然打起了颤,闷热的伏天,他却浑身冰凉,雁回哭得断断续续,她眼泪不停地流,手紧紧攥着雁飞,她只剩下雁飞这唯一的依靠了。
他们不知道在草丛里呆了多久,直到天蒙蒙亮,雁飞一直牵着雁回的手,他环顾四周确定那些人早就离开了,这才向遍地荒凉的废墟走去。
雁回发了疯地跑过去,雁飞的脚步却迈得很艰难,昨夜火光漫天血珠四溅的场景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似乎都能感觉到这里遍布了亡灵,耳畔全是若即若离的哭诉。大火吞噬了一切,还有微弱的火光在残骸上隐隐跳跃。
雁回瘫软地跪在地上，她红肿的眼睛已经哭不出来了，雁飞与雁回一样跪在地上,他们四周全是亲人的尸体,雁飞一低头,尸体未曾闭上的眼睛正涣散地看着他。雁飞到底哭了出来,他为了安慰妹妹忍了一夜的泪水终于喷薄而出。这片荒凉又不荒凉的地方只有风在和着两个孩子歇斯底里的哭声。
从此以后只有十二岁的雁飞和九岁的雁回跌跌撞撞地在这茫茫天涯里相依为命。
柳朝阳收回了思绪，月上梢头，他抬头就能望见皎皎明月，洒下满地的清辉，很平和，让人生不出半点不耐与焦躁的情绪。他抿紧了唇角，过往的记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雁回……”
今日白天他在书堂外见到的姑娘，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柳朝阳才不免多看了一会，无端令他想起了雁回。曾经以为自己能好好保护妹妹，结果……说是相依为命，却没能做到。
寒风凛冽的腊月天,雪扑扑簌簌地落下来,雁飞和雁回瑟缩着窝在墙角,爹娘去世已经有一年了。他们从那个原本宁静的小村庄一直流浪到永安城,过的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但这里来来往往光鲜亮丽的人却瞧也不瞧墙脚瘦弱饥饿的两个孩子。
“雁飞。”雁回张嘴叫了他一声,雁飞看着雁回冻得发紫的嘴唇,愈发抱紧了她。雁回抬头哽咽地说:“哥哥,我想爹娘了,我想以前我们在炭火边取暖,娘在炒菜的时候……哥哥……”
雁飞吸了吸鼻子,在雁回看不见的地方使劲用手抹了把眼泪,他对她挤出一个笑来“雁回不怕,还有哥哥呢!以后哥哥养你,我们找一个温暖的地方,种很多你喜欢的花,你还可以和我一起去摸鱼挖草嘞!”
他用冻僵的手擦去雁回的眼泪,街道两旁还有很多商贩,迷蒙的白雾不断从卖包子的蒸笼里冒出来,他们慢慢靠近那里,想要汲取更多从小灶中燃烧的柴火的暖意,随之飘荡而来的还有包子的香味。
雁回咽了咽口水,两个孩子早就饿得头晕眼花,她的眼睛在消瘦蜡黄的小脸上显得愈发大了起来,眼窝却泛着深深的青色。雁回看了一眼雁飞,最后又垂下头来。雁飞踌躇了几下,最后摸摸她的头,宽慰道:“我去向老板求一求,兴许他看我们可怜,能给我们几个呢!”雁回咬了咬唇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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