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保姆来，松平片栗虎倒没多大反应。八字眉耷卝拉，抿着嘴角，墨镜不离身，无论什么时候都在鼻梁上架着。头发上了发蜡，往后梳得光溜齐整，精神奕奕的，仍是那个耍帅的小老头。
只是今天话多了，烟也抽得少，来来回卝回往厨房跑，挑剔的对平日里都不怎么上心的饭菜指指点点。
松平家唯一的女儿栗子知道三个哥哥要回来很听话的呆在家里。近藤三人自觉的提前了一个小时到。难得聚一次，几个人都极力热络。
到了晚上进餐时间，松平片栗虎以大家长姿态，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位置。他摘掉墨镜，抬眼扫过去。餐桌右侧是总悟和十四，左侧是松子和近藤，多完美的一家人。他心里美滋滋的，面上不动声色的享受了一把膝***的满足感。
席间，近藤勋作为兄长，习惯性的为栗子夹菜，时不时还要顾及下松平，隔老远也要伸长了手给他老人家夹一块爱吃的。
家里每次聚餐，因为近藤勋的努力，总是和谐圆满。
土方十四郎照例在手边放一瓶蛋黄酱，低着眼对眼前精心准备的菜色兴趣不大，只顾着将蛋黄酱往饭碗里挤，等挤上倒胃口的一堆了，手才停下。
冲田总悟是挑食的，只夹自己爱吃的菜。
几个人一顿饭细嚼慢咽的，吃了很长时间。
松平片栗虎喜欢把家里弄得寻常温馨，家里饭厅足够宽敞，里头放一台壁挂电视机。
液晶电视就挂在松平对面的墙壁上。平时他一个人也总喜欢边看新闻边嚼饭。
但现在不太想，因为是难得的一家团聚时间。
早在开饭前，松平片栗虎就想着把桌边的遥控器收起来，谁知道栗子抢先他一步拿过去，顺手就打开了电视。小姑娘索然无味的调了几个台后，才兴趣盎然的停在某娱乐频道上。
一开始都是些八卦小新闻，内容无聊。松平咳一声，老头子难得的温馨时光不想被破坏。
“你个小丫头就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追什么星，好好吃饭，把电视关...”
话还没说完，电视画面开始切换，栗子咬着筷子急急打断他，“爸爸，有新进展了你别说话！”
松平噎住，对谁他都可以强硬耍狠，唯独对自己女儿，他没辙。
近藤勋觉得这一桌美味一时之间变得不怎么好下咽了。电视里正在播放关于坂田银时住院前因后果的追踪报道，主持人井井有条的总结了各种猜测。
他抬眼瞧了下餐桌，松子和总悟很专注，比起吃饭，对于电视内容，更加来得津津有味。土方十四郎瞧不出情绪，继续搅着碗里的蛋黄酱。
松平片栗虎冷哼一声，眼神带着刀子“这小子活该住院。”
“爸爸，你怎么能这么说！”栗子皱起眉头，“班上好多喜欢坂田银时的女同学，大家都很担心呢。要是她们听到有人这么说他，会被恨死的。”
松平忧郁的八字眉抖了抖，“他有什么好的。”坑我一个儿子就不得了了，要是连闺女也搭进去，老卝子铁定一枪毙了他！
栗子扭过头不想理他，看着表情严肃的近藤勋，问道，“近藤哥哥和土方哥哥跟坂田银时是同学吧？你们以前是不是很熟？”
满桌的静谧并不怡人，连咀嚼声都变得沉闷。
近藤勋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瞥了眼对面的土方十四郎。黑色男人置身事外似的捏紧了手中的蛋黄酱瓶身，噗的一声，将身下的奶黄色蛋酱挤出大半。
栗子歪着头还在等他回答，不能当没听见，只好清了清嗓子道，“只是同学，不是很熟。”
“是这样吗？”栗子小声的，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从前，土方哥哥带他来过我们家的。”这一回小心的把视线落在斜对面的土方十四郎身上。
栗子不知道她这样无心的一句话，对于土方十四郎而言，不异于一个突然炸响的惊雷。
烟蓝眼睛的男人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她，表情有些僵硬，他反问她，冷硬的声音打着颤。
“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我回来拿东西，看到你们在爸爸的书房里。”毕竟才十三岁的小女孩，栗子有点被吓到，不知道为什么，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和微妙。
“然后呢？你还看到了什么？”土方十四郎的脸色很不好，冷冷的有一种被践踏了似的惨白。
“当时急着走，只看到你们进了书房后，门就被带上了。我什么都没看到。”栗子不安的想，或许她真的说错了什么，以至于空气都有点僵。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明知道不应该再问还是控制不住好奇。“你们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吗？坂田银时的左手腕上有刺青，是一个数字。我以为...那是你的名字。很奇怪是不是？怎......”
她无意透露了什么，没有人去在意。
死寂的空气中，一道冷冷的声音卷着狂躁的气息打断她，“我他卝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土方十四郎握紧拳，压抑的暗影打在眼睑。
栗子吃惊的张着嘴有些不知所措，她被吓住了，求救的将视线投向她的父亲。
松平片栗虎沉着脸，被一个外人无端破坏了他这顿本该幸福的晚餐。
他站起来，扫了眼他的孩子们，重新将挂在胸前口袋里的墨镜戴起来。
“老卝二，这不是一个兄长该有的样子。等下吃完饭，到书房来。”
土方十四郎曾经带着坂田银时来过家里，这是坂田银时计划里的最终目的。只是他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却失了另一件很难再得到的。
这些事他们后来都已经知晓。然而隐藏在尘埃下的，更隐秘的事他们并不知道。
五年来，土方十四郎拒绝再踏进书房。那里每一寸带着书卷味的空气都会让他记起，他曾经在那里，在被算计着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角落那张黑皮沙发上，做了这辈子最讽刺的事。
骨节分明的手握在书房的门把上，用了十分力，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这个动作维持了很久，久到土方十四郎感觉书房外的这一段走廊，变得又深又长。
抿成直线的唇，和四肢上僵冷，是他的脑子出现类似幻听的声音。
他清楚的听到书房里传出少年低低沙哑的呻卝吟，听到风拍着窗帘的猎猎作响，听到另一个少年唤着那少年的名字低声诱哄。他最后听到的是，少年高亢的急卝喘揉成一声‘我喜欢你’。
一个年少时的噩梦，逃不出，命运下了圈套将他魇住。
幸好，松平片栗虎的声音从门板的另一头适时的将他拯救出来。
“打算一辈子不进来？老卝二，你花了五年时间，就一点出息也没长？”
暗淡的灯光里，没有等多久，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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