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生母少来往的赵皇并不适应被她抱着。
“姨娘可否放开朕？”赵皇轻推开了她，并后退半步。
幼时，他或许渴求嫡母或生母的拥抱，可是他现在长大了，不需要了。
先皇恭贵嫔哭诉道：“山河，你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朕知道。”赵皇沉声道。
没想到亲生儿子对自己的回应如此简单。
他必定是怪她的。
怪她把尚在襁褓的他送给了薛氏。
既然赵皇和她疏离，那她也不指望什么母慈子孝了，以先帝贵嫔的身份求他就是。
她跪在赵皇脚下仰望着他，“陛下，妾不想当恭太妃！您重新给妾择号吧，妾不喜欢恭字，妾不想这辈子都摆脱不掉这个字。”
赵皇扶着她，“姨娘，你是华安太后。”
这是他用几日时间给她争取来的，总不能他坐拥天下，生母却只是太妃。
华安太后不敢相信地伸出双手抓着他的胳膊，眼睛乱转着。
在她情绪稳定下来后，忙抹了把眼泪，借着赵皇扶她的手起身。
“我是太后？不是太妃了……”
华安太后喜不自胜。
赵皇语气和缓道：“今日儿和群臣商议了小半日，尊您为太后。”
实际上哪里是商议，根本就是在谈判！
舌战群臣。
华安太后哪里知道那些，只顾着高兴了。
“好，我的好儿子，不枉我忍气吞声多年。”华安太后高兴道，“那阿奚那个贱妇呢？”
她这辈子只有一个死对头，那就是先帝顺贵嫔。
当宫娥时，两人就不对付。
结果先帝先后将她和顺贵嫔纳进后宫，还定了恭顺为号，她一直都不开心。
好在她比顺贵嫔能舍，不然哪有如今的富贵呢？
赵皇淡淡道：“顺姨娘尊为顺太妃，迁出宫，去清心观。”
华安太后听了，仿佛憋了大半辈子的委屈都觉着值得了，身心都舒畅得很。
与此同时，已经有宫娥内侍来请顺太妃离宫了。
“太妃娘娘，请吧。”高节客气道。
顺太妃气得砸了碗盏，“我那个傻儿子呦！这就是他跟小狼崽子交好的下场！”
高节忙低声道：“娘娘慎言。”
顺太妃一拍大腿哭嚎道：“我是先帝的人，我不离宫！”
高节不好硬来，反复劝说也架不住顺太妃撒泼。
吵吵嚷嚷引来不少人旁观。
就连吴王也得知了。
他跑过来时，顺太妃正坐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上嚎啕大哭。
“没天理了！没天理啊！”
在看到吴王时，她忙起身奔了过去，抱着他泣不成声。
而吴王看着在场的人。
不相干的见状便散了，只剩下御前的宫娥内侍。
高节上前道：“吴王殿下，奴才奉陛下口谕，送太妃出宫。”
原本还不相信的吴王此时不得不信了。
他蹙着眉问道：“陛下仁慈，厚待先帝后宫，何至于遣我姨娘？”
高节躬身道：“奴才也是听命行事，还请殿下体谅。”
事情迟迟不能了，高节面带着愁容，不得不来硬的了，他给身边的内侍递了眼色。
内侍们上前，“得罪了。”
几人将顺太妃和吴王分开，拉着顺太妃往出走。
吴王想要追上去，高节却急忙拦在他面前，“殿下是要抗命吗？”
如此，吴王只得停下脚步。
他看着顺太妃被拖走，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连呼吸都是痛的。
没想到忍气吞声多年，只求母子平安也不行！
他胸中燃起一把火。
推开高节后，他直接去了御和殿找赵皇。
刚回去的赵皇并未拒见。
见到赵皇，吴王质问道：“为什么要送我姨娘去清心观？”
赵皇瞧了一眼阻拦吴王不得的内侍，“你们退下。”
在殿门关上后，赵皇缓缓放下手里的折子，“十九哥逾矩了。”
吴王愣住了，一腔子怒火忽然熄灭。
是啊，他和赵皇身份有别。
于是他站好后掀起袍子跪在地上，叩头后问道：“臣请问陛下，何故遣臣生母至道观？”
求问时，他心里含着气，想当初他和赵皇多么要好。
“十九哥，朕不是这个意思。”
吴王梗着脖子没说话。
哪怕赵皇给他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都不会心烦意乱跑来问。
不会真是给华安太后出气吧？
他认识的周山河不会如此。
赵皇叹息一声，绕过桌子来到吴王面前，伸手将吴王扶起。
他道：“十九哥放心，顺姨娘会在道观住得好好的，吃穿用度上朕绝不亏待半分。”
吴王心绪起伏不定，若是旁人如此，他不会难受。
可赵皇是同他自幼的情意啊！
赵皇轻声道：“十九哥，朕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兄弟好。”
吴王语气诚恳道：“山河，我姨娘到底做错了什么？”
若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不就好了，红妆的事是这样，顺太妃的事又是这样。
处置红妆他可以不多问，可是顺太妃是他生母啊！
赵皇静默片刻，沉声道：“十九哥你别问了。”
果然问不出来……
什么时候他们兄弟二人如此谈不来了？
过去心在一处，无话不说、无话不谈，连秘密都是相通的，忽然间什么都不告诉你了。
就像是习惯了春秋冬夏，骤然只剩下寒冬，再也体会不到春季冰雪消融、夏季百花盛开、秋季果实累累。
看着寒梅凌霜，心都冷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吸进肺腑的都是刀子。
他微蹙着眉看着赵皇，接着后退两步，躬身抱拳道：“臣告退。”
出了御和殿，看着迎面走来的高密长公主他也无心理会，错过她继续向前。
高密长公主停下脚步回身，“十九哥你去哪啊？”
想着已经和赵皇渐行渐远，若是再同高密长公主淡了情意，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转过身，愣愣道：“是阿稔啊，我刚才想事没留意到你。”
高密长公主笑着走了过来，“我就说嘛，我又没惹你。”
“你怎么过来了？”吴王随口问了一句。
高密长公主解释道：“二十一哥不是晋我为长公主了嘛，我来跟他说声谢谢。”
她的笑容刺痛了吴王的眼。
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高密长公主的生母是太后，自己又是长公主，可他呢？
他再次没了说话的兴致，淡淡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十九哥你怎么了？跟我进去再聊会儿呗？”高密长公主抻长了脖子说道。
吴王并未停下脚步。
他眉头紧锁，心中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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