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云纬退后一步,沉毅的面容带上了几抹恰到好处的惶恐:“微臣失言,望太后娘娘海涵……只是,还有一件事,微臣不得不禀。文书中之中还提到,其母宫氏如今因故身陷囹圄,代王认为宫氏谋逆之案当存疑点,若皇上能重查此案、让其母冤案得雪,那殿下愿意孤身进京,向皇上负荆请罪。”
宫云纬此言一出,顿时引得朝班震动。且莫说宫云绣之案是否存在冤屈,单是代王愿意停战进京请罪这一点,便足以叫人心动。只是代王的这番言论,又有几分可信?
群臣将目光对准了立于大殿中央的小太后。众人心里都明白宫云绣当年寿皇殿前逼宫所谓何事,若要冤案沉雪,便是承认了那时错在沈席君,那么当时沈席君为维持太子主祭职权而所行之事,皆成笑柄。这叫御座上那位靠着沈席君一己之力扶持上位的九五至尊如何名正言顺。
满朝骚动之下,已有文官出列斥责:“笑话,宫氏含冤?难道还是太后娘娘的过错?代王谋反在先,诬蔑当朝母后皇太后在后,实则欺人太甚。”却是吏部郎中宋质。
“宋大人此话差矣。”文官朝班之末,走出一年轻官员,神色倨傲,观其朝服不过从五品,“若为天下苍生,化解干戈,那么作少许牺牲也在所难免。”此话向着宫云纬,看来是户部新收的门徒。只是任沈席君再三思索,也想不起这未过而立便能位列朝班的从五品官员是何方神圣。
却闻宋质冷哼一声,不屑道:“牺牲什么?麻烦纪大人给个明话,难道是要太后娘娘向他代王母子请罪不成?”
“宋大人言重。”这纪大人不紧不慢地拱手作揖,“若事态已至于要动用太后娘娘凤驾,那臣等负责和谈一事的官吏还有何脸面忝居此位。”
宋质勃然大怒道:“和谈、和谈,谈至今日,代王非但未息兵请罪,乃至得寸进尺,用战事要挟圣上、太后,纪兴晏纪大人,难道你等就不是尸位素餐了?”
“够了!”沈席君轻瞥一眼宋质,待得群臣重又各自噤声,才转过身,向着丹陛之上朗声道,“袖手旁边了这么久,不知道皇帝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萧靖垣道:“儿臣惶恐,既然今日母后亲自临朝,那么母后的态度,就是朕的态度。”
“好。”情知萧靖垣今日笃定要作壁上观,沈席君也不顾他,直接步向方才出言的青年官员,“纪兴晏纪大人?哦,想起来了,新上任的户部给事中原来就是你啊。听说和谈之事是你在管?那哀家且问你,除了宫大人说的那封信,代王可还有别的什么表示?”
“这……”那纪兴晏一时犹疑,瞥了一眼宫云纬的方向,才低头禀报,“并无多指示。”
“让你们一帮子人去了西北这么久,面都没见上一回,就带回这么封信?各位好本事啊。”沈席君冷笑道,“究竟哀家是该怪代王倨傲呢,还是宫大人失职?”
纪兴晏慌忙道:“自然不是宫大人的责任,是、是代王殿下军务繁忙……”
“代王殿下军务繁忙是吗?不日便要举兵南下,难怪他繁忙。”沈席君将身子转开,不再问他。宫云纬和代王究竟有没有见过面,她根本无需知道,要的,无非就是和谈官吏的这一句推责之辞。
于是又在郑希濂面前站定:“王尚书和贺侍郎都已领兵在外,郑大人,兵部现在你管事,哀家问你,这一仗若打起来,可有胜算?”
郑希濂答得声若洪钟:“有十成胜算。”
太和殿中、圣上御前,自然不可怯了半分士气。沈席君点点头,又到宫云纬跟前:“既然前方的将士有了十足的把握,那么宫大人您的国库是否足以支援?”
宫云纬神色阴郁,垂目道:“娘娘早年时常侍奉先帝于上书房中,国库储蓄,娘娘比微臣明白。”
“好。”沈席君重新回到纪兴晏身前,凝眸道,“麻烦纪大人再说一遍,代王殿下给皇上的信中,是怎么说的起兵缘由。”
纪兴晏深深垂首,低声道:“微臣不敢。”
“怕什么,说!”沈席君陡然高扬的嗓音里,带上了朝臣们惯见的凌厉之色。
纪兴晏又看一眼闭目不语的宫云纬,咬了咬牙,道:“殿下说,先帝为、为女色所惑,致使后宫乱政……妖、妖孽惑国,而今朝局动荡之际,代王率众揭竿、清君之侧……”言虽未尽,纪兴晏已然双颊汗如雨下。
沈席君就这么冷笑着看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难以继言,终于道:“够了。事态已经很明白,代王这一仗冲着哀家而来,那么哀家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言罢疾步迈上丹陛,立到了皇帝萧靖垣的身侧:“皇帝,哀家觉得,这一仗非打不可。”
沈席君的神色绝决而悲怆,一如数月之前的先帝葬礼之上那般。萧靖垣一言不发地盯住了她,难得露出了犹疑之色,半晌方道:“一旦干戈若起,势必生灵涂炭、为祸一方,母后此举罪孽深重,可否三思。”
沈席君长叹一声,沉声道:“西北干戈已起,贺邹在前线数度与代王部署对峙,哀家就不信满朝文武无一人知晓!即便生灵涂炭,也不过是雪上加霜的事了。皇帝,挑起这场战争的不是咱们,而是你那个野心勃勃的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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