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为什么莲二一直在我面前“精市精市”提个不停。
为什么他就可以如此自然流利地叫出这两个字。
见我嗤笑一声不再开口,素来温和的莲二却突然激动起来,“明明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国中之后就对他如此疏远?连赤也这个认识不到两年的后辈,你都可以尽心地提携引导,他到底是哪里惹你不快?”
“他什么都跟你说?”没由来的愤懑像火一样烧灼着我的心脏,却不知莲二的话哪里让我感到怒不可遏,“我承认现在刻意疏远他,但是以前,我们的关系很正常,你无需替他抱不平。”
“很正常?”莲二的态度开始变得咄咄逼人,“每次精市和你说话,你都从不看他。除了部内的事情以外,一旦他提起别的话题,你就找尽各种理由避开,一句也不愿多谈。对别的部员都尽心提携,却唯独对他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连最普通的闲谈聊天都做不到,这就是你说的很正常?他变成那样难道与你无关吗?事到如今,你还嫌将他推得不够远,你是要与他做陌生人才罢休?弦一郎,你该适可而止了。”
原来在别人眼里,我与他的关系竟是这样的。
我只是……和他说话的时候会变得很奇怪而已。
幸村变成哪样?为什么会与我有关?
幸村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执着于胜负,球场上冷漠凌厉的神之子,王者立海大杀伐决断的铁血部长。
不过他以前,好像不是那样的。
幸村以前……是个眉眼温柔,笑起来眸光潋滟的少年……
见我答不出话来,莲二拉着我就往外走:“现在立刻跟我去精市那里,记得对他说你没有讨厌他。你不知道,精市今天要去……”
短短的一瞬间,糟糕的记忆却全部涌上心头。一直站在他身后注视他的背影,对决时故意放水施舍我的比分,高高在上地命令我抛弃原则,被剥夺五感后的极端负面情绪以及……十年来始终对我有所保留的他……
回过神来一把甩开莲二的桎梏,冷声道:“我确实是讨厌他的,我也不想再见他。”
我认识莲二很久,包括以后的很多年,都没有再见过他那时歇斯底里的表情:“你绝对会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我确实是讨厌幸村的。
从此以后,大概就形同陌路了吧,那些乱七八糟不知所以难以掌控的怪异情绪,也会随着我们的疏远,而烟消云散。
十年,我逃离幸村了,我终于学会拒绝他了。
我不后悔。
我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不久后听见他在美国手术意外的消息。
铺天盖地的恐慌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我吞没,好像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在将我的心脏揪成一团,狠狠从胸腔里拽出,却被周围的血管牵连着,怎么都拽不出来,只能一次次重复着拉扯的动作。
痛不欲生。
“我是幸村,今年四岁,可以叫你弦一郎吗?”
“弦一郎,一起考这所学校吧,和我一起。”
“弦一郎,你为什么不看我?”
“不可以叫精市吗?为什么对赤也和莲二就可以,明明我们才是一起长大的。”
“网球就是我自己,除了网球之外我一无所有。”
“无法获得胜利的对决,毫无意义。”
“Sanada,结束比赛吧。”
…………
记忆的闸门打开,那些原本我以为永远不会想起,随着时间的流逝,只剩下残篇断简,拼凑不齐的回忆,像潮水一样争先恐后地涌进我的脑海。
头疼欲裂。
我跪在地上,拼命想让那些回忆都出去,不要再挤进来了,可是却悲哀地发现,我竟从未遗忘过这些,只是将它们牢牢地封存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阴暗角落,即便蒙上了尘土,它们也未曾消失。
幸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眼波的流转,嘴角牵起的弧度,都那么清晰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像老旧泛黄的电影胶片,一帧帧地在我眼前不停循环播放。
我不想这样的,我从来都没有生你的气。
那一瞬间我突然就明白了这么多年,那种怪异的,让我逃避,不敢面对的情绪是什么,于是,我开始无比自然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个从小到大,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的名字:“精市……”
但是,那个少年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抬起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站在樱花树下,眉眼温柔地回我:“弦一郎。”
我开始陷入深深的悔恨中无法解脱。
原来那些十年里积累的厌恶,从来都不是针对他的。
我只是一直在怨憎自己的无用。
但是,在他生前,最后一次提起他的时候,我说了什么?
我说,我确实是厌恶他的,我再也不想见他。
对不起,对不起……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别再开玩笑了,我根本没有办法面对……没有你的世界,回来啊,求你。
我永远追不上他的脚步。
这次也一样。
是啊,他一直是个傲慢的少年,不管我再如何低声下气地乞求他,他也不会回来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碰过网球。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网球界议论纷纷的话题,除了莲二,没有人能理解我这种相当于自毁前程的行为。说我是身患绝症的有,说我继承家族的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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