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听闻他这样的言语,不觉有些讶然。她悄悄低头瞄了瞄,却见那雪绸的外衫和襦裙都因方才的昏睡而显得有些微凌乱,若是衬上她方才那无所顾忌的海棠春睡的模样,也不知是怎样一副不甚端庄的风流形状。
他竟然要画这种情形下毫无防备的她?
像是突然有些僵硬了,她仍旧躺在榻上,却无端地觉得有些不自在,原本随意的睡姿,现下倒像是怎么也不合宜了。
见她那活受罪一般在榻上僵着的模样,就连脸上的表情也似是不自在了,朱祁钰轻轻叹了口气,将蘸着朱砂的最后一笔色泽亲润在素白的绢宣之上。“朕画好了。”他简单地宣告着,冲她点点头,示意她过来。
待得素衣穿上绣鞋过去看他的画时,登时有些莫名的发愣。只因,那画出的画绝非她原本以为的那般。好一会儿,她才红着脸,讷讷地看着他颇平静的脸,微染着纳闷的神色似是极为不解:“为何你画我,画出来的却是这形貌?”
只见那绢宣之上,以墨迹与朱砂勾勒出的并非是个海棠春睡的女子,而是清塘中一支将开未开的白莲,素白的花瓣微微绽吐着斜阳的淡红,斜斜地倚在层叠的叶子中间,身姿袅娜,微带羞涩,甚是动人。明明不是什么衣衫半截的艳图,却偏偏给他入神刻骨地描出了旖旎的情态。
是了,还记得几年前,她夜探郕王府寻找蟠龙珏,不料却见到他的案前见到绘着她形貌的画迹,当时他就曾半开玩笑地说过,一看到满池莲朵,便就想起她的模样与身姿来。她一直不解,不知自己怎么比拟得那濯清涟而不妖的千叶莲华。时至而今,他倒更是离谱了,明明拟描的是人,可绘出的却是花。
朱祁钰淡笑不语,拉她亲昵地坐在怀中,靠在她的耳边,有意无意地轻触着她的耳廓,徐徐陈述着:“你看,这多像你……媚而不妖,灼灼而燃……这眉眼……这腰肢……”他牵着她的手指,一寸寸沿着那墨迹拂过,像是一种极其温柔的爱抚。
素衣只觉一阵燥热,所有知觉都像是被他的言辞和灼热的气息给牵动着,身不由己地一路往前。似是在那水光潋滟的荷塘边上,他已是伸过手来,将藏身于莲叶中的她给拉了出来,毫无顾忌地亲吻着爱抚着,褪尽了衣衫,眼见着就是一番意态风流的缠绵欢好。
“启禀皇上,汪皇后求见!”
正当此时,殿外突然传来兴安的唱报,将这意想中的缠绵给骤然打断了。素衣羞红了脸,睁开眼,却发现衣裙还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可知觉里却像是已放浪形骸了一回。听朱祁钰神色平静地说了个“宣”字,她想要起身,却被他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倘若你如今仍旧是面皮薄,那就继续装睡也无妨。”他狡黠地笑了笑,也不管她此刻有多么窘迫,就是不肯松开她。
须臾之后,汪云慧已经入了大殿。她一身正红的鞠衣,凤冠霞帔大带襈裙,螺钿珠玉带, 极尽繁复,像是刻意打扮过了一番,出人意料的隆重。许是冒雨而来,绣鞋上还带着些水渍,可她却步履稳当,盈盈迈步间,满头的珠翠竟能做到不摇不动。
“臣妾参见皇上。”她一反平日唯唯诺诺的模样,行礼之后,抬起头,状似无意的扫了朱祁钰怀中的素衣一眼,目光显出了些肆无忌惮,像是一种不甘示弱。
朱祁钰盯着她打量了好一会儿,似是对她突然正装的觐见有些啼笑皆非,却也不去询问她觐见的缘由,好半晌才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句:“近日有些燥热,时有大雨,朕听坤宁宫的宫娥说,皇后的身子似乎不太好,如此天气,还是少出来走动,多多卧床静养为妙。”
不着痕迹的一句话,便将汪云慧给推到了天边,毫不掩饰其间的冷淡。
“臣妾谢皇上关心。”汪云慧像是听不出朱祁钰话中的漠然,微微一笑,颊间突然就染上了两片嫣红,看上去倒像是抹了一层胭脂。“只是,臣妾身为皇后,理应为皇上分忧解劳,却不能每日伴在皇上身边,要劳烦杭贵妃代臣妾之职鞠躬尽瘁地侍奉圣驾,臣妾实在是过意不去。”她仍旧紧紧盯着素衣,毫不掩饰言辞中处处可见的针锋刀刃,似乎是刻意要说这番话给素衣听。
素衣自然明白她的话语中有着怎样的怨毒与不满,却也不想去做任何回应。这种所谓的争风吃醋,从来不是她的兴趣所在,汪云慧即便要怨恨,要诅咒,她也无法,只能随之任之。
但朱祁钰却与素衣不同。
有些话,素衣忍得,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得!
汪云慧话刚说完,朱祁钰便骤然变了脸色,原本淡然的眼已锐利如鹰,有了一丝怎么也藏不住的愠怒:“皇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汪云慧将目光移到已颇有怒意的朱祁钰身上,倒像是很平静,一点惧怕也没有。“臣妾没什么意思,不过体恤杭贵妃劳苦功高罢了。臣妾想借着这机会向皇上讨个封衔借花献佛,以褒赞杭贵妃恪忠尽职。”缓缓说着,她盯着朱祁钰深沉得看不见任何情绪的眼,原本的微笑更显笑意嫣然,分不清是真性情的表露,还是可以如此。见着朱祁钰越发难看的脸色,她垂下眼,眼睫抖动了些许,落下层层叠叠的阴影,一字一顿:“正逢今日就是个难得的良辰吉日,皇上不如封了她做皇后,名正言顺,岂不更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