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举万万不可!”首先出声表示反对的是吏部尚书王直。他跪倒在地,眉眼间皆是一派肃然!此人身为六部之首——吏部的第一重臣,在群臣中向来极有威望,为官清廉,刚直不阿,号称“天官”,足见其声威非同一般。“依微臣愚见,如今暑气未退,天气炎热,就这么贸贸然亲征,恐怕沿途青草不丰,水泉犹塞,士卒与战马粮水不足,会导致兵凶战危之恶果!”
“王大人此言差矣!”在王振的眼神示意下,马顺奸猾地转转眼珠,立刻站出来大声反驳:“如今瓦剌贼首也先妄顾我大明国威,起兵进犯,皇上爱民如子,不忍这战乱波及百姓,毅然决定亲征,你怎能如此当面扫皇上的兴?”
“实话实说难免扫兴!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此时青黄不接,军粮不足,根本就不是大举出兵的时候,更不适宜让皇上御驾亲征!”王直言辞犀利,很是不客气,似乎根本从来没有将马顺这个谄媚小人看在眼里。他冷笑一声,不屑地瞥了一眼站在天子身旁的王振,干脆将矛头直指这个罪魁祸首:“若要论舌粲莲花的本事,微臣自然比不得某些人,为了让皇上龙颜大悦,死的也能说成事活的!”言辞间,嘲讽的意味实在是太浓了。
王直这番指桑骂槐的言论彻底激怒了王振。他眉毛一横,满脸怒容,碍于身在朝堂之上,不敢肆意造次,只好堆起笑脸:“王大人稍安毋躁!是不是时候御驾亲征,皇上自有定夺!此乃朝中大事,可不是谁能随意作主的!”他知道自己平日树敌良多,朝堂之上必然不乏反对之声。此时此刻,唯有抬出皇上才能震得住满朝官员,尤其是清流那票一向与他不对盘的家伙。
朱祁钰不曾开口,也未与任何人交谈。他埋头听着两派各执一辞,双眸不知不觉间倏地一寒,两道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利刃,进射出冷戾的光芒。
王振皮笑肉不笑得说罢客套话,他的爪牙立刻就站出来帮腔:“瓦剌贼寇实在可恨,臣等认为,皇上若是亲征,他们必然会不攻自降,誓必可以将瓦剌蛮寇远逐出我大明疆土!”
“也先来势汹汹,皇上乃是我大明之主,此去凶吉难测,如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百官之中自然也有人轻言微者,他们不敢得罪任何人,只能在夹缝中偶尔冒出那么一两句担忧。
“我大明基业根深蒂固,皇上自有天威神佑,哪来什么三长两短?”一见形势不对,工部郎中王佑立刻虚张声势的大声斥责:“此言分明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不错!皇上尚未出征,你们这些腐儒就满嘴胡言乱语!再有妄言,必然重惩不怠!”王振不耐烦的看了王直等人一眼,做起表面功夫头头是道:“皇上亲征又非孑然前往,必然会挑选忠诚之士随行,不可能有什么危险!”
“王公公所谓的‘忠诚之士’指的是谁?莫不是指你自己?!”兵部尚书邝埜语带嘲讽。他的品行一贯正派,对于王振的胡作非为早就不满至极,再加上他与王直等人素来交好,处处与王振过不去,自然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老奴可不敢妄言,若要论忠诚之士,如何能少了邝大人您!?”王振咬牙切齿地盯着邝埜,眼睛里只差没有喷出火来:“皇上亲征,邝大人身为兵部尚书,自然要随同前往,这可是你为国立功的大好机会!”
“只怕,想立功的只有王公公自己吧?!”兵部侍郎于廷益接过话去,毫不畏惧地一语将真相道破,窘得王振老脸一阵青一阵白。
“胡说!老奴一心辅佐皇上,一切以皇上为重!尔等不断出言讽刺,究竟是何居心?!”王振见自己的声势越来越弱,又气又急,立刻忙不迭地将自己的后台给搬出来,再联系上列祖列宗大加恭维。“想当年太宗皇帝叱咤漠北,数度亲征蒙古,蒙古人莫不闻风丧胆,当今皇上身为太宗皇帝之曾孙,必然也如太宗皇帝一般英武睿智!要扫平也先区区数万兵马,绝不在话下!”
朱祁钰冷眼旁观着权阉与清流的口舌之争,神色也越来越淡漠。就此时而言,他当然不希望兄长这么贸贸然地出兵亲征。可是,很明显,王振竟然敢在朝堂之上与群臣舌战,必然是天子授意,才敢放肆至斯。照此看来,就算他出声反对,恐怕也起不了什么实质作用了,不如静观其变,再作打算。
整个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话虽如此,可皇上亲征非同儿戏,恐怕要从长计议才是……”内阁学士陈循清了清嗓子,在关键时刻出来打圆场。
王振扫了陈循一眼,轻蔑地哼了一声,将三朝元老张辅给抬了出来:“就连英国公也未置一词,他老人家早年率军平定安南,身经百战,难道会分不清敌我孰强孰弱?他都不曾开口反对,诸位难道脸英国公也信不过?!”这张辅乃是元老重臣,深得先皇器重,说的话自然也是分量十足。
在王振的嚣张气焰下,朱祁钰悄悄瞥了一眼离他极近的英国公张辅。历事四朝的张辅如今年迈力衰,垂着头,似乎正在微微叹气,脸上的表情被阴影遮得严严实实,也不知他是同意还是反对,总之未有任何意见,出乎意料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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