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从六点半吃到八点半，席间黄少天从开头一直说到结尾，每次还都一长串的句子，结果菜都冷掉了热闹和对话也没能暂停，一直到酒席散去，黄少天跟着叶修往住所走的时候，他才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喉咙：“嗓音都哑了，脑袋好像一直处在微微缺氧的状态……”
这一条回上林苑的路并没有太多的行人，高高大大的梧桐树栽种在街道的两侧，大片的叶子在树梢上随着夜风沙沙作响，银色的月光和灯光一起，将柏油路面铺得敞亮。
“你这个人才！悠着点行吗？”叶修没好气地说。
黄少天说：“我现在发现你真的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你现在的老板和队友还真挺不错的。还记得我第六赛季过来，嘉世那一群人简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从上到下都一副二五仔的模样。”这打击面直接扩大了。
叶修笑了笑。
黄少天这又啧啧啧起来：“我跟你说啊，好好准备，下个赛季打败你的非蓝雨莫属！”
“好，等着你。”叶修说。
结果黄少天顿时就抖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产生了严重的幻听：叶修刚才不但答应了语气还很宽容？果然是幻听了吧……
剩下的路程，两个人没再说话。他们踩着影子回到家里，叶修让黄少天先去洗个澡，黄少天也就拿着衣服进浴室，尽量不去关注满是叶修生活气息的浴室，只在蓬头下飞快地冲了个战斗澡，没过十来分钟就洗干净出来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放好了两床被子，黄少天看了看没认出叶修平常睡哪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结果人已经进浴室了，只能按照自己的习惯挑了左边的位置睡下去。
枕头很松软，被子也有阳光的味道。
他平躺在床上，发现这里真的跟叶修说的一样，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就能透过窗户看见深色的夜空。
叶修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距离黄少天洗完，也就仅仅十来分钟，但等他擦着头发走进卧室，黄少天已经把被子盖过头顶，蜷成一团躺在床上了。
他绕过床尾坐到另一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被子：“睡了？”
没有回应。
他又扯了扯盖过对方脑袋的薄被：“把脑袋放出来，你刚才不是还喊着缺氧吗？”
裹着人的被子突然扬起来遮住视线。
叶修没有准备，愣了一下，跟着就被从被子后面传递过来的力道重重撞在了床上。
这回换他被被子从头到脚裹住了。
“喂喂——”他挣扎了一下，在被子后抱怨两声，就感觉加在身上的力道有了些变化：本来压在他身上的人翻身到一侧，遍布全身的力道消失了，但胸膛处被勒紧的感觉加剧了，他被人隔着被子紧紧抱住。
他停了一下，就听见黄少天的声音响起来，也许是因为隔着被子，对方一向清亮的嗓音变得沉闷而有些干涩。
他听见对方说：
“叶修，你想干什么？你不要撩拨我，我受不了这个。”
“你知道吗？”
“哪怕隔着被子这样抱住你，我也根本忍不住……”
叶修在被子后面拍了拍黄少天的胳膊。
他感觉到对方迟疑一下，跟着禁锢着自己的力道就消失了，没等他坐起来掀开被子，罩住头脸的薄被就先一步被床上的另一个人掀开。
黄少天曲起一条腿坐在床上，目光偏移，并没有看向他。
叶修说：“刚才那句话真不像是你会说的。”
黄少天心情很乱，“嗯”了两声敷衍过去，有时候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黄少天就属于冲动消失顿觉后悔的典型心态。
但叶修还没说完呢，第一句话落下，他又接着说：“你在说刚才那几句话的同时有没有觉得产生什么熟悉感？比如想起今天沐橙看的电视剧里头男主角说的‘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我已经受不了了！’什么的？”
黄少天愣了一下。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好像还真有这一句话！我说我怎么觉得在说话的时候就有点感觉不对劲，原来是句子太像的缘故！靠靠靠，这一定是我突然被电视剧影响了，不然我不能那么——”
“那么什么？”叶修适时接上。
但黄少天突然没词了。
那么什么？那么冲动？那么俗套？
不全是吧……根本就不是。他只是不确定，然后也忍不住了。
他一直以为，就算叶修只想和他当朋友，他也可以一直把朋友这个关系牢牢地维持下去绝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但事实上不行。
叶修夺冠也好，叶修稍微表达出不同朋友的意思也好，只要他关注的焦点的表现和平常出现少许的不同，他努力粉饰出来的代表着朋友意味的塑像就必然在一瞬间龟裂坍塌，然后事物又回归事物的本身。
他就是喜欢叶修，喜欢到没有药可救了。
任何身体上的接触、说笑、交谈、甚至仅仅只看对方一眼，都能让他感觉由衷的开心和愉快。
他的每一个梦里、每一个未来片段中，代表着爱情这一符号反复出现的，始终只是同一个人。
十年前是，十年后还是。
黄少天突然之间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他没有看叶修，就低头想自己的事情。
但叶修的目光一直落在黄少天身上。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那些没有回忆完的、属于过去的事情再次一股脑儿地从记忆深处涌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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