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4.

云泽市，马志超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半新不旧的面包车在一家苍蝇馆子里找到了小海。此时小海已经跟了那个Paul有大半周的时间，因对方心情不错，连日来声色犬马逍遥自在，小海倒也跟着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这天，一身好行头的Paul拎着只银白行李箱，别了女伴，终于舍得从五星酒店出来，跨进了门童开来的一辆豪车。旁边的苍蝇馆子里，老马和小海二人正要对着热气腾腾的饵块和两盆小锅米线大快朵颐，老马一眼瞥见门外的动静，拍了拍小海的肩，一言不发地出了门。小海不舍得一桌子吃的，胡乱让人打包了，颠颠儿地端进车里，未及坐稳，车子已经打了个急转开上了大路，一次性饭盒里的汤汁顿时撒了小海一身。

小海抬头委屈巴巴地看向开车的人：“慢点儿慢点儿……”一时瞅见后视镜里司机似乎不耐烦的眉眼，只得将埋怨话顿住，讨好说，“头儿，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吃的。”

司机看一眼后视镜，“你吃吧，”又皱眉道，“把身上的汤汁擦擦……你多久没洗澡了？菜香都盖不住你身上的味儿。”

小海不在意，埋头吃喝，“我住的小旅馆冲凉特不方便，下次要是有经费，让我和那家伙一样住五星酒店，我就一天冲两次。”

“你想得美，”副驾座上，老马问司机，“炸弹的事查清楚了吗？这一引爆不得好大的动静？上面肯定会问。”

司机点头：“我把炸弹扔进了旁边的空地，五分钟，边防的人就到了。”

“赵和平怎么没留你配合调查？他能放你出来？”

“留小孩儿一个人在这边盯着，万一有事他赵和平也担不起。”

“那是，”老马啃着饵块，回头笑，“自从小海来队里，我们沈队又当爹又当妈，操碎了心呐。

沈烈开着车，没说话。

小海咧嘴笑笑，转眼看见车后座一堆空的饮料瓶，好奇问：“路费不够花，我们还得捡破烂换钱啊？”

老马见怪不怪：“换什么钱，给你尿尿用的。”

一开始小海还不信邪，心想人都得吃喝拉撒吧，还真能在小车上住个三四天不挪窝的么？没可能！

不成想，他们仨一路轮流开车，跟着Paul从云泽到景陇市，再到下面的勐川矿场，发现Paul收购了一堆矿石后再返回云泽低价卖掉，这一路Paul时常开着车在街上或景区内闲逛，车速也时快时慢，或许是确定了无人跟踪后，终于开去找人买了枪支，又借由收茶叶的名头开往了国境线。自此，后面车上的三人足足在车里过了半月有余。

车里的三人已按照惯例抽空在手机里写下遗书，这会儿小海对呕吐的欲望已忍耐到了极限，也许是颠簸的旅程，或者才二十出头却写过多次的遗书，这一切都使他腻烦到想吐，原本空气并不清新的逼仄环境，越发弥漫着令人绝望的味道。小海毕竟年轻，面皮薄，趁着车子在野外树林里缓缓行驶着，他直接打开门冲进林子里，不多时，夜晚的林子里传来压抑而痛快的呕吐声。

老马摇了摇头，瞥一眼后座上的沈烈，却见他神色闲适地看着窗外，手肘支着窗沿，指关节抵着太阳穴，右手则死死按着别在腰间的枪。再回想多年前，这个看似家境不错的有着可笑洁癖和一身细皮嫩肉的年轻家伙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情形，那会儿人人都想，他不过是学历高一些，身手好一些，枪法准一些，但即使受过特训，惯于沉默，也掩盖不了他不曾沾染过黑暗的稚嫩和感性，就像人们目光所及蓊郁水润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山林。

是的，这里有最绵密的山林，最洁净的天空，却也有最疯狂的欲望和最粗糙的人性——唯有活得粗糙些，才能粗糙地活下去。

沈烈忽然伸出手指在嘴边比划了下，老马凝神细听，深夜寂静的密林中，子弹上膛的声响尤为清脆，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漫长的被拘禁的二十天，使车外变成一个陌生的未知世界，而接下来跳车、拔枪和射击的一系列动作仅是出于保命的本能。

几声枪响划破长夜，黑暗中有人应声倒地，小海那方却无人声，老马忙去给中枪的二人戴上手铐，一并收缴了他们的枪支。沈烈走过去查看小海，小海因躲避子弹摔倒在地上，这会儿正嫌恶地想甩掉粘在手上的呕吐物，“真恶心，”他说。

不多时，当地警力赶到，将那两个上线毒贩押上车，老马对沈烈道：“那个叫Paul的小子没抓到，他们派人去追了。”

沈烈没说话。

老马有些担心：“这小子很滑头，扔下货引开买家给他挡枪。天黑，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清你的长相，万一……”后面的话他没接着往下说，转头有点埋怨地看一眼小海，“勐川这边接手了案子，希望友军能给力点吧……”

沈烈只道：“都累了，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早回滇宁。”

路上小海一声不吭地开着车，他自知闯祸正惴惴不安，沈烈随意问他：“这次又写了什么？”

小海知道他在问遗书的事，“啊？没，没写什么。就是希望爸妈健健康康的……”

老马也跟着缓和气氛，嘿嘿笑着：“还写了人生最大遗憾就是没对象是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