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天已经亮了。
黄河北岸的渡口,刘益守命杨忠清点人数,清点后的士卒逐一登船准备离开。
此战损失微乎其微,除了杨忠与魏军精骑的遭遇战有些折损外,其余两部几乎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其中负责点火烧粮仓的部队,行踪都没有被魏军发现,射完神火飞鸦后全程摸鱼,从容的水路退到黄河岸边,看守用于渡河的大船。
“兰京不见了?”
听到杨忠回报的信息,刘益守略有些吃惊,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如此全胜居然也能把兰京给弄丢了!这等战损比的胜仗,自己这一生或许都无法再复制了。
刘益守顿时感慨命运无常,心中蒙上一层阴影,胜利的喜悦被冲淡了许多。
杨忠带着骑军精锐,与魏军增援的骑兵接战。两军交错而过,都没有恋战,自己这边不过是损失了几十骑罢了,受伤的倒是有一些。
相信魏军那边的死伤人数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毕竟这算不上什么大战恶战,更是没有一边倒的杀戮。为什么就如此巧合,才折损这么点人里面就独独有兰京呢?
“不是让你盯着他的么?”
刘益守有些埋怨的对杨忠问道。
“主公,当时我们这边黑灯瞎火的,大军冲杀的时候兰京就在我身边,火光是敌军那边点着的。冲杀完末将领着骑军汇合的时候他就不在我身边了。我以为他在队伍里头,那时候又不好清点……”
杨忠面色为难的辩解道,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去说。
战阵上刀剑无眼,谁挂掉都不稀奇,骑在马上被人家阵斩那更平常不过了,刀口舔血不就是吃这碗饭的么?
昨晚那种突发情况,如果杨忠不去冲一波,负责打伏击的队伍肯定要倒大霉,到时候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杨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应该说他严格按刘益守的军令行事,并且掩护了友军,自己这边也全身而退。
哪怕再来一次,也未必能做得更好了。
昨夜那一战真是打得痛快,几乎是压着魏军在打,对手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当然,如果那支援兵没来就更完美了!
杨忠心里没觉得多遗憾,脸上又不得不露出委屈之色,整个人都显得手足无措。
“罢了,人各有命,回去再说吧。”
刘益守叹了口气,招呼杨忠带部曲登船渡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一条狗养了几年都能养出感情来,更何况是个人呢?杨忠对此非常理解,却无法多说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刘益守。
表面上看或许刘益守是因为折损了一个类似“义子”的人物,心里很不痛快。但实际上也可能只是因为亏欠兰钦的托付而感觉内疚罢了。
也许两种情感兼而有之,却不是外人可以安慰的。
杨忠虽然明白自己并没做错什么,但他终究是导致这件事发生的责任人之一,近期还是不要在刘益守面前晃悠比较好,谁知道大领导会不会给你小鞋穿穿呢。
人员到齐,船队缓缓离开黄河北岸。
站在船头,刘益守看到杨忠有点拘谨的样子,于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回去后,功劳簿上自然给兰京记功,他是为国捐躯,也算是死得其所。
兰京之父兰钦,将来打掉萧纲之后,再给他平反好了。这一战你出击的时机是对的,兰京失踪,非你之过。”
刘益守叹了口气,已经把情绪调整过来了,反过来还在安慰杨忠。
“主公用兵如神,杨某对主公是心服口服。将来主公必定可以一统天下,结束战乱!
杨某必定为主公鞍前马后效劳!”
杨忠突然单膝跪下表忠心,刘益守连忙将他扶起来,生怕脚下的船舶一抖他就一不小心掉黄河里了。
“先入荥阳再说,多看看枋头几眼吧,这应该是咱们近期最后一次来黄河北岸了。”
刘益守远眺江面,幽幽叹息说道。
“万胜!”
船舱内传来马佛念的呼喊声。
“万胜!”“万胜!”“万胜!”
一时间各船之间的呼喊声不绝于耳,众将士都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发泄自己心中的欢乐。
那是紧张到爆炸后,得知取胜后精神又松弛下来的自然宣泄。
“主公,军心可用啊!”
杨忠拱手激动说道。
刘益守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一句话也没说。
……
枋头县衙的书房里,兰京被五花大绑的带到这里,除了面前十二岁的高洋外,段韶和高洋的亲信赵彦深也都在。
兰京神情冷傲,视死如归,一点也不见害怕,倒是让段韶等人啧啧称奇。
“你是兰京,你父兰钦曾经是梁国大将,后将你托付于刘益守。
说你是刘益守的义子也不为过,虽然没有这个名号,但刘益守军中的亲信部曲都是如此看待你的,我说得可对?”
高洋饶有兴致的询问道,对赵彦深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解开了兰京身上的绳索。
昨夜一战兰京不幸坠马晕死过去,但又幸运的没有被踩踏,也没有受重伤。今早他不认识路在枋头周边乱走,被巡视的段韶麾下精兵抓获。
看到眼前这个小孩对自己颇为礼遇,兰京平静的问道:“这些你如何得知?”
“你还有同袍被俘嘛,他们已经将你的身份告知我们了。”
段韶插了句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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