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七年十月三十日,沈阳广积门(北门)。
两千五百多匹精良蒙古马从广积门前方踏步而过,在开原骑兵的护卫下,这些马匹将提前返回开原,为骑兵营即将开始的扩军做好准备。
北门城墙上还残留着当日血战的痕迹,刘参将登上城楼为几位骑兵把总送行,叮嘱他们沿途小心,直到最后一队战马消失在北方天际,一行人才才走下遍地瓦砾的城头,回到瓮城大营。
花了足足半个多月时间,开原军终于将这次浑河血战缴获所得,全部搬回了开原。
堆积成山的兵器铠甲,粮食,布帛,成千上万的战马牛车,甚至连建奴遗弃在浑河南岸的云梯车楯车木板,都被工匠们拆下来,当做柴火拉回去过冬·····
几个月前野猪皮为了一举攻占沈阳,占据辽东,把自己积攒了十几年的老本,一下子全都押在浑河战场,本指望着狂赚一把,不巧装上了刘招孙这个疯子,这个不要命的主,比努尔哈赤更狠,一言不合就上来后金拼命,发起狠来连自己都怕。
结果刘招孙赌赢了,努尔哈赤输了个精光,堆积成山的物资被开原军抢走,黄台吉仓皇逃回赫图阿拉,缺衣少食,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个寒冬。
夜幕降临,开原中军大营人声鼎沸,忙碌了一天的文武官员们聚在一起开怀畅饮。
刘招孙举起酒杯,涨红脖子一众手下道:“诸位,此次开原军大胜,辽东形势一片大好,都是诸位的功劳,来,共饮此杯!”
康应乾裴大虎邓长雄戚金等人共同举杯,面朝刘招孙,一饮而尽。
众人喝了酒,一起发出爽朗笑声。
刘招孙酒酣耳热,望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时之间忽然百感交集。
如果不是身处万历四十七年的辽东,如果不是处在与建州对抗的最前线,像康应乾这些文官,现在肯定还在吟诗作赋风花雪月(大概率是在逛青楼)。
以刘招孙的颜值,完全可以躲在关内某处,从容不迫猥琐发育,穿越之后搞搞发明抄抄诗文,寒门崛起扮猪吃虎,至不济也能找个大户人家当上门女婿,体验一把明朝败家子的无耻生活·····
可惜没有如果,穿越者的起点是在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不是水浒,也不是芜湖。
他和他的兄弟们退无可退,只能这样一直刚下去。
大家,压抑得太久了。
从萨尔浒之战到现在,不止是刘招孙一个,开原上下所有人,每天都像绷紧的发条,一刻也不得放松。
战争一场接着一场,和鞑子斗,和辽镇斗,万历四十七好几场大战,都让开原军碰上了。每一仗都是惨烈无比,不忍回忆。
这半年多来,刘招孙和他的手下们,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
这种残酷高压的环境下,连宋应星茅元仪这样的谦谦君子,最后也和武人一样,亲自上阵,和鞑子拼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现在,鞑子已经被打残了,辽镇不敢挑衅了,大家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了。
“我刘招孙不过家丁出身,义父在萨尔浒死后,全仗各位襄助,我才有今日,这份情义,我一直记着!”
刘招孙将盛满酒水的酒杯倒在地上,告慰义父在天之灵,众手下也将酒倒在地上。
卫兵张潮给众人又满了一杯。
“诸位,打败建奴只是第一步,开原的前途是星辰大海!”
刘招孙高举起酒杯,豪情干云:
“为了开原,为了义父在天之灵,为了天下百姓,干!”
~~~~~
徐霞客带着他的助手李三光,风尘仆仆赶到沈阳。
刘招孙在浮桥见到徐霞客时,心中颇为感伤。和半个多月前相比,老徐变黑了,也变瘦了。
他整个人萎靡不振,只有下颌那几根胡须还是放浪不羁,野蛮生长。
浑河战事开始后,周边矿场的矿工都被召回开原,参与守城。雷匠头随刘总兵到沈阳试射神火飞鸦,徐霞客便兼顾工坊杂务,天天跟一群铁匠烧火锻铁。
战争结束,圈地运动开始,袁崇焕征调壮丁去接手后金让出的城池。于是矿工不开矿,铁匠也不打铁了。
徐霞客对打仗赚钱之类的俗事不感兴趣。他志向高远,心在天涯。既然已经无矿可采,他便重拾梦想,准备继续游历天下。
宣武将军望着眼前形容枯槁的徐霞客,不由啧啧称奇。此人身上表现出来的精神气质,和这个时空明显格格不入,只有先秦诸子中的墨家身上才有。
为酬谢徐霞客这段时日对开原矿业做出的杰出贡献,刘招孙决定给老徐放个长假,让他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冬月的沈阳寒气凛冽,战马在浮桥边打着响鼻,冒出阵阵热气。
宣武将军翻身下马,给徐霞客披上貂皮,让卫兵牵了马匹,自己步行,带着老徐往瓮城走去。
“徐先生,本官知你自幼便立志走遍大明山河,这也是你父亲的遗愿,可惜他老人家·····”
徐霞客的父亲徐有勉,家中殷实,却不思科举,志在云游天下。六十岁时,老爷子还在外边游历,可惜遭遇盗贼,身受重伤,不久便离开人世。
徐霞客对父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在父亲影响下,他早早立下走遍天下的宏愿。
前些年四处奔波,也算是在帮父亲完成遗愿。想起亡去的父亲,想起父亲生前未完成的事业,徐霞客不由悲从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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