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开人群，苏青湖看了个分明。
救助婆婆的显然是个新手，紧张又笨拙。而救助那个近乎杀人犯的小孩儿的却是个熟练的！
苏青湖来不及计较，只冲到婆婆那边，喝道：“让开！”
那新手一怔，就在这个时间里，苏青湖把新手挤开，确认婆婆口鼻里没有异物，迅速给婆婆做心肺复苏。
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动作，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婆婆怎么跟她出来的，就要怎样跟她回去。
一个都不能有事！
她重复着动作，救援船靠岸的时候也没有注意，直到有人跟她说，要送去医院急救，苏青湖才恍然惊醒。
手上动作不停，苏青湖微微转过视线，看清楚急救车是什么样子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车子简陋到甚至不能把人放平继续做心肺复苏！
路上的时间，也是救命的时间！
她不敢把救命的时间这样轻易交付出去！
一直知道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差，但没有想到这样差，这样的地方，救护车可能屈指可数。
苏青湖不敢停手，那些救援人员只能按照苏青湖说的，把溺水的孟女士和一直做急救的苏青湖一起放木板上抬下去。
好在苏青湖体重比较轻，再加上有小张和他战友搭把手，轻易把人抬了下去。
把苏青湖她们连人带半米宽的木板放在沙滩上，救援人员又迅速往海里冲去救人。
苏青湖手臂几乎抬不起来，全靠一股子精神撑着，脸上由最初累得通红，逐渐开始发白。
心肺复苏进行到二十分钟，苏青湖头开始一阵阵发晕的时候，她没注意到孟女士吐出了几口水。
再一次低下头人工呼吸，苏青湖忽然对上婆婆茫然的眼神。
她人都愣住了，手上还机械地按压着。
孟女士呛咳了一下，眼神逐渐恢复光彩，视线也就聚焦到苏青湖挂着泪珠的睫毛上，那睫毛根本还氤氲着湿漉漉的泪意。
“天啊！活了！活了！”
“这里救活了一个人！”
“这个老太太被人救活了！”
“真是老天保佑，眼看着是不行了，又活过来了！”
“一定是上辈子做多了好事儿，阎王爷才不收的！”
一片欣慰放松的声音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喊叫，“哪儿？谁救的？”
人群寂静了一瞬，就见一个男人抱着个孩子，一个女人扒拉开人群往苏青湖这边冲。
女人声音惊恐又带着希冀，“救救我儿子！求求你们！谁来救救我儿子！”
“这儿！这儿！”
“快来！是个姑娘救活的人！”
“你跑快点！时间不等人！”
人群开始让开路，催促着男人女人往这边跑。
苏青湖对着孟女士笑，笑得孟女士都有些心酸。
孟女士浑身酸软，胳膊都抬不起来，忽然听到还要救人，脑子还没想明白，人就开始挣扎着要起来。
苏青湖弯腰，额头贴着孟女士额头，抵着她的脑袋，不让她起身，“妈，先不要起来，我不知道您起来之后会不会有意外，我害怕。”
孟女士被她眼里的泪花和颤抖的嘴角给惊到，再不敢动。
在孟女士视线范围外，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苏青湖胳膊在剧烈的颤抖着。
也是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对苏青湖还有没有力气再救一个人产生怀疑。
小张：“嫂子？嫂子你没事儿吧？”
看着苏青湖垂在身体两侧，剧烈颤抖的胳膊和细白手指，小张自责不已。
他多年在部队，从没见过沙滩这边人的穿着，这一看，整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对苏青湖的尊重，觉得看一眼自己都很龌龊，于是跟苏青湖请了个假，没跟她们一起过来沙滩这边。
就这一念之差，她们就差点遇难！
小张几乎不能原谅自己，甚至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小张战友也有点不好受，在自己的地盘发生这样的事儿，他跟战友也没法交代。
“小张，你去……开车，我们……去医院……看看。”
苏青湖深吸口气，跟小张说。
她声音干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细弱。
小张迅速应了，转身就要走，就听苏青湖又喊住他，几乎是两字一顿地缓着气儿说，“靠近……观望台……的地方，三个孩子……”
话说到这里，几乎就不用再说了，小张也听懂了，“嫂子放心，我去找他们。”
小张战友：“我去吧，你去开车。”
说着，转过来跟苏青湖说，“我见过那几个孩子，知道长什么样子，我去带他们过来这边。”
“不……不要带……他们来。”苏青湖皱着眉，“小张，带他们……回旅店。”
救援还在继续，救上来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她不想让这么点儿大的孩子亲眼看见那样的场景。
小张顿了一下，明白过来，习惯性地一个敬礼，转身大步离开。
小张战友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想得有多简单。这会儿听苏青湖多说了两句，才明白过来。
那三个孩子还那么小，亲眼见证海难，如果看不到遇难者，还好一些，如果亲眼见到遇难者惨状，怕是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他看看苏青湖，想了想，抓了个本地人，叫他去跟他媳妇儿说一声，让他媳妇儿去陪着三个孩子。
毕竟等会儿小张还得开车过来……
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女人冲过来，抓住苏青湖，声音颤抖着说，“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你能救活这个老人，肯定也能救活我儿子对不对？”
苏青湖：“我没力气了。”
在离岸流里，哪怕不是逆流，可平行于海岸横向游也够呛，她算是带着两个没了意识的人游了一个来回，给婆婆做心肺复苏全靠强大的精神撑着，才能撑着做到婆婆苏醒。
现在，她都能感觉到胳膊的颤抖带着她身体在抖，甚至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再救一个人……除非她是神仙……
“你都有力气说话，怎么就没有力气救个人了？！”女人声音尖利，手指几乎掐紧苏青湖胳膊上的肉里，“你是不是不想救？你是不是不想救？你是不是就想看着我儿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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