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井下，雷玉手里的火把静静燃烧，偶尔发出一声噼啪的细响。
风枕星的面孔在火光下染上一层明亮的橘色，他故意不看岳涯，使劲挖掘几乎已经丧失的记忆，强行煽情：“其实我挺想他的，他是我小时候第一个好朋友，据我所知，我应该是他唯一的玩伴，因为他性格太糟糕，不仅暴躁，还孤僻得很呢。哎，不知道他离开我以后，后来的日子怎么过，有人陪他玩吗？他哭的时候还有人愿意像我一样哄他吗？真让人担心……”
风枕星煽情完了，忍不住拿余光往岳涯的方向瞟。
岳涯没吭声，他站得稍微有点远，那里太暗了，风枕星看不清他表情的细节，但可以确定，他现在的心情肯定不是开心，只要他不开心，风枕星就高兴了。
出乎意料地，岳涯忽然问：“后来你去找过他吗？”
风枕星如实答：“没有，我不知道怎么找他，分别的时候，我留了自己的地址，但他没来找我。”
他说完顿了顿，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好像跟岳涯提过这件事，在他们刚相识的时候，当时，他说岳涯和他小时候的一个混血朋友长得很像，但那天岳涯中了蛇毒，意识不清，估计不记得这种小事了。
风枕星不想再说一遍，人得学会见好就收，他想看岳涯为他吃醋，但讲得太多，就太刻意了。
岳涯是个人精，如果他表现得太明显，被这男的看穿了，心里指不定会怎么笑他呢。
风枕星恼火，后悔自己刚才的“表演欲”太强烈，但是说都说了，哎。他心里叹了口气，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清咳一声，问李寻：“这两个人的3D电影要演到什么时候，我们得等多久？boss呢？”
他看着前方的祝绵和祝今朝，那是很奇特的一幕。
眼前的场景十分真实，真实到能清楚地看见水潭表面小虫游过时带起的细小涟漪，祝家兄弟倚在水潭旁的大石头上，好像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而他们是外来的闯入者，不能大声说话，否则会惊醒戏中人。
——是戏吗？
这些幻象是怎么生成的？未免太逼真了。
风枕星疑惑，忍不住又问：“幻象有范围么？只有祝绵和祝今朝是假的，还是我们眼前看见的环境都是假的？包括——”他指了指脚下，“包括这段路？”
“都是。”李寻没回答，反倒是岳涯开口了，“幻象不像放电影，前面有一块屏幕，你看见的是屏幕范围内的内容——这里的幻象没有范围，它更像一个独立的时空，记录的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是某个人的回忆，这段回忆被预言之井保存，永远定格在时空里，我们现在闯入了这个时空。”
“……”
除李寻外的所有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岳涯，风枕星问：“就像平行空间？”
“对。”
“那我们是什么时候进入平行空间的？从进副本的第一时间开始么？”
“这个问题你要问他。”
岳涯的目光转向李寻，后者依然保持最初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岳涯从人群后方走过来，站到李寻面前，冲他一笑：“你知道怎么进来，也知道怎么出去吧？”
此话一出，风枕星愣了下：“什么意思，我们不能随意离开么？”
“当然能。”岳涯忽然抬手，毫无预兆地一把掐住李寻的脖子，“出不去就杀了他。——你觉得呢？”
后一句是问李寻，岳涯唇角带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他周身的杀气朝四面八方散开，李寻被他冰冷的目光注视，依然面不改色：“刚进来就想出去，何必这么心急？”
“你说的对。”岳涯变脸如翻书，杀手一收，换了副口吻，亲切地搂住李寻的肩膀，“我怕等会遇到不好的情况，你太心急，扔下我们不管了，那我可怎么办啊？”
李寻最多十五六岁，岳涯比他高不少，搂着他时像一个照顾弟弟的哥哥，尤其低头专注看人时，威胁的话语里混着虚情假意的温柔，简直让人头晕。
风枕星心里噌地窜起一股火，从五脏六腑烧到脑门儿。
他本来不想主动搭理岳涯了，还是没忍住，一把将人拽了回来。
“要干什么，赶紧的，都别啰嗦了行么？”风枕星冷着脸，动作突然，力气又大，岳涯没防备身后，被拽得一个趔趄，直接摔到了他身上。
风枕星并不伸手去抱，反而躲开了，不冷不热地说：“我看你们都不急，你们不急我还急呢，烦死了。”
说完带头往前走，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水潭边。
风枕星走得太快，由于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幻象，他没有任何顾忌，直接走到祝今朝和祝绵的身边，想近距离观察一下。
果然，眼前的种种是假的，这是一个虚拟空间。
他站得这么近了，就站在祝绵背后，祝绵依然察觉不到，当他是透明人。
这种感觉很微妙，风枕星忽然产生了与“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相似的困惑，只一瞬间，这困惑在他脑海中扩大、加深，他的思绪仿佛被占领了，出现了一秒短暂的空白，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好奇心蛊惑了，忍不住伸手去碰祝绵，想试试祝绵是不是透明的、有没有实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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