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玉突然转身抱住我,他说:“阿白,我错了。”
我挣开他,跳上墙头,伸着手看着底下的段子玉:“我跳下去,你接着我。”
段子玉脸上有了笑意,他点头,我却迟迟未跳,许久之后,我说:“段子玉,你把钱还我吧,你离开我的时候,我攒了这些钱,如今全被你糟蹋了,你得陪我。”
段子玉说:“阿白,我在这里遇见你。”
我本是月宫里嫦娥身边的兔子,那年与嫦娥去天界献舞,巧遇师父得他点化,修成了妖,来了人间。
兔子天性好动,我在山里闲待不住便来了山脚下的镇子,遇见段子玉是在春日,杏花满头,段子玉闲立街上,足够风流。我在墙头看着他,没出息的口水直流,第一次有人让我有想直接扑倒的冲动。
于是我匆忙地想要走进他,一时忘记自己位于高处,两脚一空便摔了个狗吃屎,段子玉闻声扭过头看着我半晌,随后半跪着趴到我跟前,与我头对着头道:“首次见面,姑娘不该行此大礼的,子玉若是还礼不周,还望见谅。”
我爬起来,看着他好看的眉眼,重新爬上了墙头说:“我要下来,你接住我。”段子玉愣愣地点点头,我就突然摔下来被他抱了个满怀,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得对我负责!”
段子玉看着我半晌木愣愣地点头,我拉着他的手走过熙熙攘攘的街角,转身处,段子玉说:“姑娘长得真好看。”我厚了几百年的脸皮,在那时候突然红了个透。
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身后的杏花开得正盛,飘摇落下便沾上了他的衣襟,红花白衣,我便突然想起一首词,我从来没有如此感谢师父每日逼着我看人间的书籍,此时我只想对师父说:“逼得好!”
那首词写得婉约,像极了此情此景——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随着段子玉走过镇上处处,看着身侧这个一见便就倾了心的男子,心中一阵唏嘘,只觉岁月待我不薄,竟是可以让我遇见他。
段子玉那时候是镇上的秀才,父亲早先过世,家中老娘很是温婉,听段子玉说要娶我的时候,高兴地拉着我嚷嚷着要抱孙子,我当时并不知道段子玉的原身是个王八,满心欢喜想要给他生只兔子。
我和段子玉成亲的那日,师父前来主持亲礼,眼神略显复杂,却到底没有劝阻我,我怀着满心的憧憬想着与段子玉过下半辈子,却不想,成亲的第二日,段子玉便死了,我被他温婉的母亲当作克夫,赶出了家门。
我作为人形进不去,便化了原形去瞧他的尸身,大红喜服还在身上,却再没有烫人的温度,我在角落里流满了眼泪。
三、
我回山上的时候,已是渐渐落雪,日子过得恍惚,竟是忘了已经与他相处了一年。师父牵了只大黄狗给我:“呐,给你养养情伤。”
我抱着大黄嚎啕,眼泪鼻涕蹭了它一脖子,它嫌弃地看着我,却没有离开。我领着大黄一遍一遍走过长街,我坐在墙头上从日出等到日落,却再没有人站在墙底下迎我,那时候的我依稀觉得,云海流荒,花艳骄阳,于我不过一人剪影。
岁月迟暮,白云苍狗,轮回兜转,世事无常,因此我便又一次遇见了段子玉。
再次遇到段子玉,是在冬日,墙头有梅花轻轻绽放,大雪泱泱。我坐在墙头回忆,突然墙下有人说话,声若玉碎,他说:“你下来,我接住你。”
我看着墙下一身红衣的段子玉,愣愣地掉了下来,随后抱着他又捏又掐,欢喜地问:“你怎么活了?”
段子玉看着我笑:“秘密。”
我抱着他笑啊笑,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吊在他身上,一秒也不想放开。段子玉熊抱着我走过长街,我晃着腰身在他身上扭啊扭,走到光秃秃的杏林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我:“扭什么?”
我一脸期待地看他:“妖精们都说,扭一扭身材好,怎么样,好看吗?”
段子玉腾出一只大手盖上我的脸:“再动就做烧兔子吃!”
我愣啊愣,原来他知道我是兔子,索性一头趴在他肩上装死,等他嫌弃我了再说。我这一趴就不想起来,真想窝在这里直到地老天荒。
段子玉这次带我上了山,山上有一座古寺,名唤青门。
我站在寺庙门口不敢进去,我毕竟是妖,佛光普照之地哪有我容身之处,我瑟缩着不敢进,段子玉在我额上点了点,随后拉着我入了寺院。院中的住持见到我的时候,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我羞涩地笑了笑随段子玉入了屋。
那个冬天过得很是舒心,有了段子玉我的大黄失宠了好一段时间,直到段子玉剃了发到了我跟前的时候,我有些怔愣地摸了摸他光光的头顶,他拉下来我的手,随后坐在桌前看不清楚表情。
我走前去坐在他对面:“我听师父说和尚都是半个太监,你是吗?”
段子玉表情有些抽搐,随后表情渐渐转淡,他看着我:“阿白,你回山上去吧。”
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被段子玉扔出了寺庙,他取了我身上的法术,佛光灼灼我始终走不进去,我试了许多次之后,一身狼狈地回去找师父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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