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轻舟和王子衿相谈甚欢。
二人相谈甚欢后,自然是分道扬镳。
趁着夜色渐晚,王子衿挂着一脸僵硬而忐忑的笑意,大步流星地朝向黑暗的深处走去。
而泛轻舟则是站在阁楼的门口,目睹王子衿的身影慢慢远去,直至王子衿彻底看不到影子后,这才收回了视线。
旋即,他伫立在原地少顷,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皈寂唯那边,还是要好好计划一番,那个女人可不好糊弄。”
泛轻舟想了想,便在原地踱步起来,苦思冥想着如何用巧妙的借口蒙混过关,不会让皈寂唯产生怀疑。
同时,还能稍微试探出皈寂唯接近他的目的。
这个难度就相当高了。
要知道能修炼到神感境的修道人,哪一个不是天赋卓绝、思维通透,智慧深邃的人物。
王子衿之所以面对泛轻舟那般失态,是因为先前他亲眼目睹了泛轻舟死死压制李清欢的震撼性画面,从而被吓破了胆。
皈寂唯却是没有这种“机遇”,没有过身临其境,当然就不会有感同身受。
纵然王子衿对泛轻舟的态度耐人寻味,可没有胆战心惊的皈寂唯,自然是思维清晰的,所以想要如同忽悠王子衿那样轻易地糊弄皈寂唯,无异于天方夜谭。
“那个女人不能糊弄,否则势必会被看穿。”
泛轻舟脚步一顿,福至心灵:“不过,却是可以避重就轻,遮遮掩掩的言辞,既不说假话,还能保证不露老底……”
一念及此,他满意地点点头,身形一闪,就在原地消失了踪影。
与此同时,寂静的夜色下,一栋内院弟子居住的阁楼内。
此时正值夜畔,大多数的内院弟子还支着灯火,或是钻研高深的文章,涤荡心灵,或是默默念叨着法诀,修炼自己的功法。
于是,一座矗立在灯火通明之间的漆黑阁楼,就显得有些特立独行,格外得惹人注目。
生命的本能畏惧着未知,因为未知意味着危险。
所以任何生命,从诞生的时刻起,便执着地向往着光明所在。
但这并非绝对。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比其他生命更懂得进行自我约束,对欲望的约束,对本能的约束,所以人类才会脱离茹毛饮血,脱离四肢着地,脱离野蛮粗鲁。
尤其是对某些远离熟悉的家乡的人来说,黑暗里面非但不是未知的恐惧,还是无穷的保护。
千雪熄灭了阁楼内部所有的灯光,当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愈发心安。
黑暗围绕着她,也保护着她不被窥视,这是她心安的原因。
千雪来到修真文明已经不止一两次了,但每一次的到来,都势必对这个地方充满排斥。
就如这个地方,排斥着她一样。
修真文明与她,互相格格不入。
而黑暗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让她不再被修真文明的意志默默注视。
千雪知道那是一种错觉,但只要能舒服些,黑漆漆的也并非不可。
荏苒的时光,会埋葬很多东西,但唯独不包括痛楚和思念。
她执着于对抗修真文明,正如她的父亲持强烈且激进的态度那般,对待修真文明只有腾腾的杀戮之念。
毕竟,她父亲唯一的心爱、她的唯一母亲,就死在了修真文明的广袤大地上。
千雪永远忘不了,在烈日炎炎的沙漠,母亲欣喜若狂的模样,和她千辛万苦寻来的肉食与水源。
睁不开眼的千雪,吃着土腥味的肉,喝着土腥味混合粘稠口感的水源,苟延残喘下来。
等她重新睁开眼后,瘦骨嶙峋的母亲,已经被干旱和沙尘风干,像是一条肉干。
原来,土腥味其实是血腥味。
从那以后,千雪成为了素食主义者,也不再喝过一口液体。
每每夜里假寐,辗转反侧,噩梦总会如约而至,挥之不去。
对至亲的愧疚与思念,仿佛一道紧箍,仿佛一道诅咒,让她头痛欲裂,也让她喘不过气。
在噩梦中浑浑噩噩,倒不如去发泄痛楚。
既然母亲是逝去于修真文明,那她就在修真文明里面大开杀戒,以此来祭奠母亲,亦以此来祭奠自己的愧疚。
千雪从来没敢对父亲说过真话,母亲并非死于修真文明中那些修道人的恶作剧,而是死于自己对沙漠的好奇与向往,死于她的任性。
她不敢说实话,只能把愧疚埋葬于梦魇之内,因为她永远忘怀不了母亲香消玉殒时,脱水的脸皮上,那一抹永恒凝固的深沉与眷恋。
同样,她也无法释怀父亲怀抱母亲遗体时,虎目沁出的血泪。
那一瞬间,悲伤让青丝绕作了华发。
没有哪一天,千雪会那般祈祷,希望父亲是一个薄情寡义的风流公子,这样她就不用背负双重的罪恶。
然而现实是残酷而深情款款的。
父亲霜雪般的头发,瞬间苍老的面容,都让千雪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这个世间,真的有位高权重还不忘糟糠之妻的痴情男儿,原来这滚滚红尘,还有心甘情愿身赴爱河不愿自拔的悲情男儿,原来这漫漫长夜,还有跨越时光的海枯石烂,海盟山誓。
这些种种的明悟,让千雪懂得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同时更她痛苦了许多。
因为她的一时任性和玩乐,葬送了一个巧笑倩兮的红颜,葬送了一个剑眉星目的君子,葬送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徒留下一腔滔天的恨意与凄悲,徒留下一股惊天的痛楚与愧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